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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寓圃雜記卷第十

  石言

  以財得官

  陳嗣初面君

  李實出使

  納粟指揮

  胡公見夢

  為法自弊

  徐奏離間

  黃翰報怨

  王振

  馮益傾危

  妖人王臣

  昇日南

  殺三御史

  熊概濫寃

  孫霖寃獄

  沈協殺人

  ○石言

  庚戌歲三月十五日, 【 「庚戌三月十五日」,原本訛「三」為「二」,脫「十五」,明史卷二八五行一載:「弘治三年三月,慶陽雨石無數,大小不一,大者如鵝卵,小者如芡實。」國榷弘治三年三月丁卯條載:「慶陽雨石,如卵如芡,作人語剌剌不休」,三月為癸丑朔,丁卯當為十五日。據改補。】 陝西慶陽府殞石如雨,大者四五斤,小者二三斤,擊死人以萬計,一城之人,皆竄他所。石又能言,甚可駭聽。奏止云說長道短而已。

  ○以財得官

  正統間,江陰布衣徐頤、常熟上舍魏兩家甚富,必欲得一京職。其時朝廷尚重名爵,徐謀於中官王振,魏懇於當道大臣,所費不貲,徐尤甚焉,後皆得為中書舍人。不久,徐以黨人罪歸,魏稍遷主事。京師稱為「金中書」、「銀主事」。

  ○陳嗣初面君

  陳嗣初久著文名,大學士楊士奇素不識,薦於仁宗,遣使驛召,即至,士奇坐東朝房候與相見,先教以面君之禮。繼以方巾布袍,隨使者見上於武英殿中。上曰:「當為侍從。」繼奏曰:「臣下部疝氣,難居禁近。」上又曰:「今下何處?」繼又奏曰:「臣舍館未定。」上因厭其語言無遜,動止迂踈,止除國子博士。博士最為冷官,諸生各以經課求改,嗣初惟諳古文,不通經義,數為諸生詆笑不堪,因往士奇訴曰:「先生舉繼,雖愛之,實害之。繼於此官不能一朝居也。」訴畢大泣不已。士奇特奏改為翰林五經博士,稍進檢討以歸。

  ○李實出使

  給事中李實出使北虜,奉太上以歸,自以為功,著出使錄甚鄙。景泰中,為老都御史。太上復位,首言「實在虜時,無君臣禮」。遂罪其官,追毀其錄。此事惟太上知之。

  ○納粟指揮

  朝廷所重者名爵,庶民所畏者縣官。近年富兒入銀得買指揮者,三品官也,縣官豈能抑之?余偶入城,忽遇騶呵屬路,金紫煌赫,與府僚分道而行。士夫見之,歛避不暇。因詢於人,始知其為納銀指揮。虎而翼之,無甚於此。

  ○胡公見夢

  毗陵胡忠安公濙為太宗伯幾三十年,兼有師傅之重。天順七年五月, 【 「天順七年五月」,原本訛「天順」為「成化」,明史卷一六九胡濙傳載「英宗復位,力疾入朝,遂求去」。又載「又七年始卒」。紀錄彙編本作「天順癸未」,癸未,即天順七年,據改。金聲玉振集本作「成化辛卯五月」,顯誤。】 臥病於家,時年幾九十矣。 【 「時年幾九十矣」,原本訛作「時年九十餘矣」。明史卷一六九胡濙傳載,胡卒「年八十九」。紀錄彙編本、金聲玉振集本皆作「時年幾九十矣」,當是,據改。】 太守龍晉日往省候。一日,龍迎送頗倦,晝寢私室,忽見公紅袍玉帶由中道而入,急起迓之,乃夢也。有頃,訃音至矣。龍往吊畢,即具奏朝廷,葬祭之禮極厚。公早年遍遊名山,嘗遇異人,故多壽考,兼享諸福,雖死亦異於人,其見夢於龍,亦有所托也。

  ○為法自弊

  近例:官吏充軍者止及本身。牟俸為外臺時具奏,必欲勾捕,使人驚懼。朝廷從之。成化十三年,俸巡撫南畿獲重罪,謫戍五開衞以死。其子泣訴於兵曹丐免,僉曹主曰:「此尊翁所奏例也。」其子語塞。

  ○徐奏離間

  太上居延安宮,景皇帝久不朝,給事中吴江徐請獨見,遂進離間之謀,景皇帝惡其言,謫為遠衞知事。太上復位,被支解,天下快之。

  ○黃翰報怨

  松江黃翰惡極,鄉里耻言其名。宣德間,熊概擅抄劄人,蘇、松良善多受其害。及翰僉事江西,將行,索熊親故姓名,將有庇,熊盡書與之。至則凡所書者皆致以重譴。此亦報怨之術也。

  ○王振

  太監王振,山西大同人。英宗登極,即侍左右,有劫主之威,言無不從。正統初,太皇太后張氏同聽政,元老楊士奇、楊榮、楊溥居輔弼,凡朝廷大事,皆自三公處分。數年間,政治清明,為本朝之極盛。振每承命至文淵閣,三公與之言,振必立受。自太母上仙,楊榮繼死,士奇以子稷之故堅臥不出,惟溥一人當事,亦年老勢孤,繼登庸者,皆不能自振。於是內閣之柄,悉為振所攘,生殺與奪,盡在其手,遂殺諫官劉球,去大臣之不輔己者,舉朝皆以「翁父」呼之。一日,振召兵科給事中蔣性中至一處,有門南向,甚宏麗,蔣自東橫行詣門,遙見都御史陳鎰、王文跪門外,俛首向北。性中以為上在,步稍緩,微聞二人連諾而起,急趨而東。蔣遇而問曰:「上在耶?」二人曰:「王太監也。」蔣既見,乃是索遼東地圖。言畢,蔣遽出圖,乃太宗朝所畫,久藏兵科,後來圖籍厝壓其上甚多,尋之數日,方得送上,不知其何用也。後有曰李御史者,因見振不跪,坐事送錦衣衞獄,捶楚幾死,發極邊充軍。振之作威如此。己巳七月,振又逼上親征沙漠,八月十六日抵大同城下,欲上幸其第,倉卒為虜寇所遮。報至,科道之臣方舉劾振之章,遂正其辜,復榜示天下云。

  ○馮益傾危

  馮益,字損之,慈溪人,陰險有謀,詩文筆札,皆出人上。善談兵,多游公卿間。先為學職,以罪謫戍口北。昌平侯楊洪喜其能,假軍功擢為百戶,子俊繼為,後又進為千戶。侯方為忠國石公陷死,遂出入石門下,石因用為京衞指揮。石敗,自投都督曹欽,圖議甚密。不久,欽謀反被擒,因捕益等同謀者,法官憐益才,欲出之。時欽已死,惟妻賀氏為証。益故為自異,見賀加醜詆,賀不堪,曰:「馮先生不須多言,昔先生與欽坐中堂,欽問曰:『古有宦官子弟為天子者乎?』先生云:『曹操乃曹節之後,終成大事。』欽大喜,命妾佐酒,言猶在耳,今何諱之深也!」益遂無語,並賀併致極典。

  ○妖人王臣

  妖人王臣,自幼為南京公侯府家人,數易主,易必易名,惟以妖幻惑,以取人財,所得輙盡。累為主人惡刑所加,兩足皆不能良行。成化初,衒術於江陰諸大家,皆不納,獨周惟瞻稍待之。見其一篋中有二木人,長尺餘,能自相抵觸,坐作進退,聽其指揮。臣或手取他人之物,同棄水中,少頃,自其袖中出。凡人之物,經其目者,必能暗取。否則不能。其術蓋與王弼略相似,不知其殺幾人也。後往北京,遽攀援得見上,歲辛丑,上命中官王敬同往採藥於湖湘、江右、江浙、京東諸郡,二人者從以無賴二十餘輩,專以攫取財物,所歷三司、郡、縣,官受其辱,民受其擾,幾致激變。惟江陰諸大家以舊憾,最受其毒。癸卯至蘇,命工鎔銀為元寶,累二千餘錠。凡江南之書畫、器玩、道釋像典之精絕者,檢括逮盡。二人者,本無所識,所在奉承之人,反以教之去取也。復以妖書數十本,命府學諸生手抄,屢云不中,實欲得賄。諸生無所出,因致罰於校官。時在胥門諸生王頤輩數十人不勝忿恚,大肆醜詆。適有樵担至,遂各取一木,擁至其前,將有所加,二人者大懼,避驛舍中,其下人皆被痛毆而散。自此氣燄少息,蘇人得不深受其害。二人遂奏諸生抗命,監司、府官救過之不暇,且為諸生甚危。惟巡撫大司馬王公知而大喜,因奏二人不法。上命譴邏卒往捕。時大暑,卒躶其體,遍以狗血塗之,復囊以狗皮以破其術。至錦衣獄中三日,斬於市,函其首歷示所害之地方,萬姓稱快!稱快!

  ○昇日南

  吴僧昇日南,善畫水仙, 【 紀錄彙編本、金聲玉振集本作「善畫水仙」。】 兼善音律。 【 紀錄彙編本、金聲玉振集本作「尤善音律」。】 永樂中,至南京供佛曲,犬馬魚鱉之肉無弗食,俳優妓女之家無弗遊,長髮為浪子者數年。後復剃而歸,惟以水仙贈諸大家,資其日用。一日,忽至余家,乃臘月八日,舉家茹素,日南痛索酒肉不已,因與飲食之而去,時年八十餘矣。去忽染風疾,久不死,穢汙不可見。其徒鐍於一室,以飯為團,自穴中拋與,必用手和糞而食。披髮數寸,儼若一獸,終餓而死。信果報也。

  ○殺三御史

  福建賊鄧茂七竊發,凡三司官親臨者皆得貸死,惟前後巡按御史柳華、柴文顯、汪澄三人俱被極刑。蓋因王振當權,所惡者御史之官,故盡殺之。斯豈法之正乎!

  ○熊概濫寃

  長洲顧蒙、張玉被人誣於巡撫熊概,概不能審,即往籍其家,各有農具一屋,而寃號之聲人不可聞。太監劉寧曰:「此陰隲,不在我也。」蒙與玉皆入極典,子孫盡戍遠方。後熊在京病劇,見二人立於前,屢叱不退,遂死。

  ○孫霖寃獄

  南京刑部員外郎孫霖,熟於刑名,有二人同毆一人致死。死實由甲,乙惟解勸,同逮至部。甲家富,令所親求於孫,因以酷刑逼乙認其罪而脫甲,乙終被決。臨刑,寃號不已。次日,孫赴部,見乙立於馬前,叱之不退,回即吐血,七日而死。

  ○沈協殺人

  甫里沈協以三考除福州知事,專任捕盜,利平人之財,輙殺而取之。既歸,買田築室,方完,一日見死者數十人羅立於前,謂其妻曰:「此輩自遠而來,我難推托矣。」妻為之祭告,不退。協日夜與鬼語如對生人,數日疽發背而死。

  ●補遺十則

  董用和

  周國賓

  張生被盜

  木城李老

  章氏春題

  詩才敏捷

  葉參議

  鍾馗詩

  兄弟登科

  陸氏被禍

  ○董用和 【 紀錄彙編本無題,此題據正文意擬,以下各題皆據金聲玉振集本加。下同。】

  松江將董用和在京師時, 【 金聲玉振集本作「松江蔣黃門用和」。】 其寓舍與于侍郎謙相對。用和生子,親友致賀禮,定日會客。先已發書,至日,宰牲陳設已畢,忽聞于公喪母,舉哀于家。用和曰:「于公有喪,而吾家燕客,非人情也。」遂輟飲,且令人遍告諸客,請易他日。人甚異焉。用和一日與同官葉盛退朝,並轡徐行,暑日方中,用和行愈緩,葉不能堪,曰:「君何不策馬?」用和曰:「子以熱乎?」葉曰:「然。」用和曰:「我與子熱,馬獨不熱耶?」終不加鞭。其性度如此。

  ○周國賓 【 金聲玉振集本作「周谷賓」,下文同。】

  甫里周國賓,有學之士也。跛一足,因自號「跛樵」。永樂初,江陰大家張氏延主其塾,奉之甚厚,每出入,恒以肩輿隨之,雖入廝亦然。一日,主人出,命門下人侍飯,遽抗主席,國賓怒,叱之去。明日,束書以歸。後主人邀請,而卒不往。前輩風度之高如此。

  ○張生被盜

  金陵張允懷以畫梅遊蘇、杭間,其為人好修飾,雖行裝,必器物皆具。一夕,汎江而下,月明風靜,艤舟金山之足,出酒器獨酌。將醉,吹洞簫自娛,為盜者所窺。夜深,盜殺允懷於江,盡取其酒器以去,視之,則皆銅而塗金者也。此亦可為虛誇者之戒。

  ○木城李老

  海虞之木城有李某者,素好刁訐,人畏之如虎。晚年家頗饒裕,有子登景泰二年進士,立「進士坊」。陰陽家以為動「七殺」之地。其家連死五人,不三月,子訃音至,李老自往迎喪歸。鄉人暗祝之曰:「此去當一擔而回。」李老至臨清亦感疾死。其僕度不能致兩喪,遂火化之,函骨以歸。果符鄉人之言。天之報施,固不爽哉。

  ○章氏春題

  常熟章孟端為御史時,多所彈劾。正統初,權貴忌之,罷歸。京師士大夫以宋人贈唐子方「去國一身輕似葉,高名千古重如山」句分韻作詩送之,送者皆被遠謫。不數年,孟端諸子連中進士為京官,同處一邸,書春題於壁曰:「四壁金花春晏罷,滿床牙笏早朝回。」人多羡之。

  ○詩才敏捷

  郡人張淮,字豫源,工於詩,才甚敏捷。春日賞牡丹於富家,為人所激,席間一韻作詩百首,人多傳之。有蜀人徐山甫者,以詩自誇,寓郡之寶積寺,坐必據中席,每呼高、楊諸公之名而貶其作。吴中詩人為之不平,因呼豫源偕往。豫源素不修飾,以微服居末坐,若無能者,客曰:「願先生賜教。」徐即誦數篇,皆平時得意之作,豫源默和其韻。徐乃誦畢,豫源和詩以示。徐見其太速,詩文出己上,大有赧色,夜半遯去。豫源家貧嗜酒,年三十五客死顧山周氏,藳多散落不存。

  ○葉參議

  嘉興葉某嘗為府掾,後仕至通政參議。宣德中,與大理寺少卿熊概巡撫東南。一日,同至嘉興公館,概痛笞郡吏,猶辱ò不已。葉從容謂郡吏曰:「諸兄當勉,某在此吃了多少打罵,今日至是。」概大赧。蓋忘葉之為吏也。後陞某部侍郎卒。

  ○鍾馗詩

  劉廷美為刑部主事時,居京師,與徐武功、劉原博諸公為師友,每相過談論,或至達旦。嘗歲除,廷美官舍無聊,原博邀之守歲,廷美挾所藏鍾馗畫像求題,原博遂援筆大書一詩於上。明旦,持歸縣之中堂。京師風俗:每正旦,主人皆出賀,惟置白紙簿並筆硯於几上,賀客至,書其名,無迎送也。是日朝罷,劉定之、黃廷臣兩學士首至,見此詩,各摘簿一葉,錄之以去。朝士繼至者皆摘錄之。頃間簿已盡矣。廷美晚回,索簿閱賀客,以圖往報。家人告其故。明日,復置一簿,亦如之。中書舍人金本清戲謂廷臣曰:「此鍾馗乃耗紙鬼也。」一時京師傳為奇事。原博詩曰:「長空糊雲夜風起,不忿成羣跳狂鬼。倒提二尺黃河冰, 【 金聲玉振集本作「倒提三尺黃河冰」。】 血灑黃花舞秋水。 【 「血灑黃花舞秋水」,原本脫「水」,據金聲玉振集本補。「黃花」,金聲玉振集本作「蓮花」。】 飛螢負火明月羞, 【 「飛螢負火明月羞」,原本脫「飛」,據金聲玉振集本補。】 櫟窠影黑啼鵂■〈畱鳥〉。藍袍烏帽逞行事, 【 「藍袍」,金聲玉振集本作「綠袍」。】 磔胸刳腸天亦愁。中有巨妖誅未得,盍駕飈風驅霹靂。 【 「飈風」,金聲玉振集本作「飈輪」。】 如何袖手便忘機,回首東方又生白。」

  ○兄弟登科

  永樂甲申科,廬陵周孟簡與弟述同登第,述在孟簡之前。太宗曰:「弟不可以先兄。」乃置述於後。此即昔二宋故事也。 【 以上各條據紀錄彙編本和金聲玉振集本補。】

  ○陸氏被禍 【 原本作「陳氏被禍」,顯誤,從下文改「陳」為「陸」。】

  江陰新塘陸氏家甚富豪,物在三十里外不用守者,有識者見之,曰:「陸氏禍將至矣。」其賓趙濟川嘗作詩諷之,陸不能省。未幾,熊概籍其家,見趙詩,曰:「女早依此言,何有今日。」盡沒入其財產,陸氏全家赴京,無一人免者。嘗有過客題其故居曰:「命窮祿盡兩堪傷,粟帛何曾濟死亡。遠道歸魂遊廢宅,清宵明月照空堂。紫絲帳輟人何在?金谷園荒草自長。惟有幾家窮百姓,依然茆屋繞新塘。」 【 此條據金聲玉振集本補。】

  ●附錄一 王錡傳 劉鳳

  劉鳳

  王錡元禹,家荻鄉。其從父廷禮有隱德,存孤嫁故人女,客有賷偽為券貸者,為償之,終不言。錡素富,躬自約,糲粱之食,葱■〈氵〈弃,木代廾〉〉不時設也。學讀書於其婦父劉博,尤刻厲,故所通多,而於史所記事無不載。與客語,必自衷,不為飾辭,曰非禮也敢。雖數忤,不肯唯唯,故人多不善也,惟所知二三君子時就之。其居水濱,為室甚朗,雜樹嘉禾環之。別為臺,成,介吴文定公踊焉。吴顧謂雖楚茹溪何以過!足使人樂而忘死,殆不虛然。不為在錡,吴亦不能若是歡也。其所記事曰寓圃志傳焉。他書為人持去。

  劉鳳續吴先賢讚卷十二(紀錄彙編卷一一六)

  ●附錄二 王葦菴處士墓表 吴寬

  吴寬

  長洲之野,有隱居讀書曰王葦菴處士,其諱錡,字元禹,葦菴其自號也。家世力農,吴人因其所居稱荻扁王氏。處士自少軒然出羣從中,長益好學,自經、傳、百氏務徧覽,尤熟於史。凡先代事非特善記憶而已,考其得失善惡以求其興衰之故,自謂不易其言。對客談辯,輒觸忤人,惟其性剛直,以為言衝於口不能茹,雖致人怒亦不暇■〈血阝〉。平生有所見聞即筆之,不顧忌諱,號寓圃雜記。蓋處士好從先生長者游,又婦翁為劉草窗,草窗,一代詩人也,居京師,博學多識,故處士得其議論尤多。宅臨湖,彌望皆田園,而堂宇靜深,間以嘉樹,窈如也。性不飲酒,客至必欵曲,時出謔語以為樂。或於扁舟出沒汀烟渚月間,往往賦詩寄興。一日詣毘陵訪親友,顧上錫麓,入荊溪,遇山水佳處,輒盤桓逾時。已而徑歸,忘其所訪者,其高致如此。處士生六歲喪其父廷用,賴母滕氏守節以教。滕氏固賢母,處士事之四十年,未嘗一日去左右,其孝足稱也。友其弟鉦,鉦卒,撫其諸子。家屢遭火厄,故居蕩然,卒盡力營置以復。王氏所以不墜者,處士力也。弘治十二年十月晦,處士以疾卒,享年六十八。葬有日,其二子淶、汶遣人乞表墓之詞,而以行事一編同至。予少識王氏昆仲,復皆物故,數年前獨見處士與其從弟陳留令抑夫巋然存耳。淶復與予從子奕相好,因以此見委。夫惟有世契,則處士為人豈待此一編而後知耶?噫!望蘇臺之白雲,瞻茂苑之喬木,故家舊族,猶有存者,獨清逸之士,所謂巋然者,今復不得見矣。因為慨然傷歎。書此即以著處士之隱節,且以識予之感云爾。

  (匏翁家藏集卷七十四)

  ●附錄三 四庫全書總目寓圃雜記提要

  四庫全書總目寓圃雜記提要

  寓圃雜記十卷,明王錡撰。錡字元禹,別號夢蘇道人,長洲人。是書載明洪武迄正統間朝野事蹟,於吴中故實尤詳。然多摭拾瑣屑,無關考據。

  寓圃雜記十卷 (明)王錡撰;張德信點校 歷史史料筆記叢刊.元明史料筆記 北京市:中華書局,1984[民73]1997湖北第2刷

附錄:

寓圃襍記十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明王錡撰錡字元禹别號夢蘇道人長洲人是書載明洪武迄正統間朝野事蹟於吳中故實尤詳然多摭拾瑣屑無關考据(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四十三·子部五十三·小說家類存目一)

王錡寓圃襍記十卷(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千頃堂書目卷十二)

王葦菴處士墓表  (明)呉寛 撰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家藏集卷七十四)

長洲之野有隠居讀書曰王葦菴處士其諱錡字元禹葦菴其自號也家世力農吳人因其所居稱荻扁王氏處士自少軒然出羣從中長益好學自經傳百氏務徧覽尤熟於史凡先代事非特善記憶而已考其得失善惡以求其興衰之故自謂不易其言對客談辨輒觸忤人惟其性剛直以為言衝於口不能茹雖致人怒亦不暇 卹平生有所見聞即筆之不顧忌諱號寓圃雜記蓋處士好從先生長者游又婦翁為劉草窗草窗一代詩人也居京師博學多識故處士得其議論尤多宅臨湖畔彌望皆田園而堂宇静深間以嘉樹窈如也性不飲酒客至必欵曲時出謔語以為樂或放扁舟出没汀烟渚月間往往賦詩寄興一日詣毘陵訪親友顧上錫麓入荆溪遇山水佳處輙盤桓逾時已而徑歸忘其所訪者其髙致如此處士生六嵗喪其父廷用賴母滕氏守節以教滕氏固賢母處士事之四十年未嘗一日去左右其孝足稱也友其弟鉦鉦卒撫其諸子家屢遭火厄故居蕩然卒盡力營置以復王氏所以不墜者處士力也弘治十二年十月晦處士以疾卒享年六十八塟有日其二子淶汶遣人乞表墓之辭而以事行一編同至予少識王氏昆仲後皆物故數年前獨見處士與其從弟陳留令抑夫巋然存耳淶復與予從子奕相好因以此見委夫惟有世契則處士為人豈待此一編而後知耶噫望蘇臺之白雲瞻茂苑之喬木故家舊族猶有存者獨清逸之士所謂巋然者今復不得見矣因為慨然傷歎書此既以著處士之隠節且以識予之感云爾